虛擬的隱居者 -2

一

「喂，已經找了一小時了。」
三男三女的一行人中頭戴高帽的男子這樣講著，語氣相當不耐煩。
我把拿在手上的日本刀繫回腰間，掏出來懷中的地圖甩開來再仔細看一遍。面對針對自己的指責，我頭也不回只是冷冷說著：
「我那有辦法，剛就說了是隨機出現的啊。」
走在隊伍中間穿著僧服手持雉刀的男子趕緊出來圓場：
「對啊，隨機的嘛，只能說是運氣差了。」
「……」
帶著高帽的男子沒氣好氣也接不上話，說到頭還是他帶頭提議現在才會一群人在布魯慕平原上閒晃，不過當時可根本沒有想過會花上這麼多時間。
「我差不多該去煮飯了耶，最晚再半小時喔。」
說話的女子穿著白色厚質布料外衣跟紅色的褲裙，也就是一般漫畫中常見的巫女打扮，也不免俗的拿著像是主婦在撢灰塵的撢子。
我還是看著地圖隨口回答：
「我知道，我有注意時間的。」
「連個影子都看不到，氣死人了，要是剛剛皇甫有跟上也不用找半天了。」
跟我並肩走在前頭的女子開始抱怨起來，女子蒙著臉看不出來是不是真的惱怒，身上的裝束為了行動上的方便全部都密實的扎著。也因為這樣，雖然全身包的密不透風，還是顯露出姣好的身材。
「怎麼又怪到我身上，我哪知道會那麼巧在我上廁所的時候生出來。」
皇甫輝川激動的反駁，頭上的高帽前後搖晃著像是隨時會掉下來。
「呵，不管離席做什麼，設定好跟隨是常識吧。」
「都說了我有設定跟隨你，結果撞在樹上卡住了啊。」
「這麼說是怪我了喔。」
「不要吵啦，再堅持一會一定找得到的，都找這麼久了。」
跟在皇甫輝川身後的矮小女子這麼說了，她穿著一身修驗者的服飾，這麼說應該很少人知道是什麼東西。就是日本時代劇中偶爾會出現，頭上會戴個像是六角形便當盒子的不知名頭飾，人走到燃燒的火堆裡面顯示神蹟，騙取農民錢財的就是了。
一行人又恢復了沉默，的確，努力找的話一定找得到。
剛剛也真的夠倒楣的，明明就看到面前一隻踐踏者了，不過陰陽師老半天都還沒到位，還沒完成戰鬥準備那隻踐踏者就已經變成後來跟上的隊伍的目標。
我們正在找的踐踏者還沒有過有人找不到的傳聞，只不過在花的時間長短上有很大的差別而已。有人一踏入布魯慕平原就遇到踐踏者，收拾掉了之後馬上回到陸軍的巴雷那裡回報，這個臨時兵任務花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有人卻把整個布魯慕平原都踏遍了，才總算發現踐踏者躲在通往魯瑟德斯山地的通道旁。最可笑的是，最後他們還打輸了，一行人重新集結、帶上道具、整理裝備、又討論了下一輪的對踐踏者戰術。準備萬全回到原地時，剛好看到踐踏者的屍體跟正要揚長而去的另一群人，太好了又要再找一次。
一個小時左右以前，我們一行人接受了名叫臨時兵的任務，是由羅蘭共和國的足輕組頭巴雷所發出的委託。任務內容是募集臨時兵來消滅一直由魯瑟德斯山地潛入布魯慕平原的踐踏者，讓恐懼的農民能夠回到農田上繼續工作。布魯慕平原有著富饒的土地，國民的生計、國家的收入都是由在其上的農田所維持，任由踐踏者在布魯慕平原上遊蕩的後果不堪設想。但受限於兵員不足，陸軍總部給予一般的國民臨時兵的頭銜，巴雷並且承諾若是能消滅潛入的踐踏者便能獲得正式的軍職。
不過要是仔細想想就會覺得奇怪，首先就是讓沒有經過訓練的國民執行任務這種事情，歷史中發生這種事情的狀況下，那些人的任務都是攻城時的砲灰吧，還要有人在他們背後拿大刀喊著回頭就砍頭之類的話。
再者，附近有兇獸出沒的話，照理說該是由地方的父母官來煩惱吧，為什麼是由軍隊來想辦法。不過這個疑點倒是不算什麼，行政體系這玩意可以很簡單的搞得撲朔迷離，隨便瞎掰都能應付過去，也許還畫蛇添足的加上一點政治陰謀的要素，反正還是會有人相信。不過，既然是「一直由魯瑟德斯山地潛入布魯慕平原的踐踏者」，那就表示這種狀況已經是常態了，是不是在哪裡設個關口、哨站、要塞之類的東西會比較好一點呢，跑進來一隻殺一隻根本是挖東牆補西牆吧。
反正遊戲中常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寫劇本的企劃不會有那空閒時間來發現有不妥的地方，他們光是想著那堆沒人會去注意的對話就夠傷腦筋了。玩遊戲的人也不怎麼在意，劇情對他們來說不是該注意的事情，該注意的是下一步做什麼、完成後的獎勵、能不能重複、容不容易、是不是一定要解。對啊，寫了什麼也不會有人在意，反正只是虛擬世界，就跟不太有人會懷疑小說、電視劇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一樣。不過，也許事實上也是這樣，但我並不認為因為這種原因，作者就可以敷衍了事。
就在我想著這堆事情的同時，手上的地圖顯示我們快到達鬼蟹淺瀨，這已經快到布魯慕平原的邊緣，再沒找到的話就表示是在哪個地方錯過了，得走回頭路去找，不過時間上並不允許我們走回頭路，因為宇都宮月乃說稍後就要去煮飯了。所以現在到鬼蟹淺瀨前還沒有發現踐踏者的話，只能先放棄等大家都有空時再來解了。我開口說出我的決定：
「各位，走到鬼蟹淺瀨還沒找到的話，就回羅蘭市街吧，宇都宮的時間快到了。如果之後大家還要再繼續的話，等她煮完飯我們再找一次。」
走在我身旁的百鬼寺朝雁這麼說：
「隊長怎麼說就怎麼辦吧。」
頂著大光頭的千堂水鏡無奈的笑了笑：
「我怎樣都可以。」
女巫小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了：
「不好意思喔，大家因為我白跑一趟。」
「沒那回事啦，只能說運氣差，再找一次一定能找到的。」
頂著高帽的陰陽師這樣說著，你這傢伙總算也能講出些人話了。
四倉院彌夜只是靜靜的跟在皇甫輝川的身後，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不過反正皇甫到哪邊她就跟到哪。也還好是這樣，不然修驗者這麼稀少的狀況下，要找人頂替得花上不少時間。
「戰部，你沒開公會頻道？」
「對啊。」
女忍者這樣問了，而我給了她肯定的答案。跟著隊伍的時候大多人都只開著隊伍頻道，我們公會現在這時候的同時上線人數有三十多人，咭咭聒聒的吵得不得了。
「宇智波說剛剛在守林人的附近有看到踐踏者。」
「啊！是喔，多久以前？」
「等等喔……」
百鬼寺朝雁沉默了一會，大概正在詢問，整隊六個人只有她會一直開著公會頻道。
「他說一會兒而已，我們現在過去說不定還在喔。」
「從這裡趕到守林人那邊勉勉強強來得及而已，大家加緊腳步吧，別掉隊了。」
我們掉頭往守林人的方向跑過去，由於各自的跑步速度都不太一樣，所以讓速度最快的百鬼寺先到前面去探查，而其他人配合四倉院的速度小心前進。一方面能讓隊伍比較快得知前方的狀況，另一方面也能防止速度最慢的修驗者掉隊，造成集結過慢無法隨時進入戰鬥的狀況。
「隊長，看到目標了，你要在哪邊做據點？」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挑選一個遠離那群會迴旋踢的兔子還有凶暴的肥麻雀的地方。現在想想我們羅蘭國的農民也真了不起，別說什麼踐踏者潛入的事情，皇甫跟四倉院被兔子甩個三、四下迴旋踢就掛了，他們竟然能在這種猛獸亂竄的鬼地方耕作，了不起啊。
「有個峭壁邊的大石頭你知道在哪嗎？」
「恩，看到你們了，等你們準備好了就通知我。」
千堂水鏡站到了隊伍的最前面，他將雉刀立在身旁以一副頂天立地的姿態站著。我靠到了大光頭的旁邊回頭看，皇甫輝川跟四倉院在離我們有段距離的地方等著，陰陽師已經將一枚靈符拿在手上。修驗者將雙手合在胸前喃喃得唸著真言，真言以一個重音結束的同時，在僧兵身上攏罩起一層蛋白色的薄霧。宇都宮站在這中間，巫女正有節奏的敲著肩上的小鼓，這麼說來，她剛剛拿的撢子跟長弓都到哪去了？
「好了，小心一點喔。」
遠方的女忍者收到信號後將握在手中許久的三隻手裡劍丟向踐踏者，隨即快速往我們這跑了過來。
「Lucky！都沒射中！」
我笑著對正跑過來的百鬼寺這麼說：
「這麼大個目標都沒射中！你眼睛有毛病啊！」
「去死啦，射中一個我就少一分活命的機會！」
說完的同時，原本還是遠方的兩個小黑點變得越來越大，在前頭的不用說就是驚慌失措的百鬼寺，雖然看不到臉，不過跑成那種歪七扭八的樣子不是喝醉酒，就是被嚇壞了。跟在百鬼寺後方的…哇，有百鬼寺的兩倍高吧，滿身糾結的肌肉上似乎寫滿著破壞、暴力這類的字樣，光溜溜的頭皮上長著兩隻短短的角。牠手上揮著一隻造型狂野的大木棒，每踏出一步就能感覺地面微微的震動，難怪會叫踐踏者，被牠踩到可不是好玩的。
百鬼寺跑到千堂水鏡的正前方就停下腳步，很快的轉身面對著暴怒的踐踏者。
「千堂！交給你了！」
「OK啦。」
百鬼寺轉身後不久，踐踏者也追了上來，牠將手上木棒橫向一揮打在百鬼寺腰上。遭到猛烈重擊的女忍者整個人往旁邊飛了起來，撞在旁邊的山壁上之後就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踐踏者雙手握著木棒一動也不動，牠依舊氣喘吁吁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百鬼寺，臉上凶狠的表情像是在考慮著要怎麼料理面前這一堆肉塊。
一道白光在踐踏者的面前閃過，然後發出利刃與硬木撞擊的聲音。踐踏者嚇了一跳，不過還是及時用木棒擋著千堂水鏡的雉刀，牠朝著周圍左顧右盼，發現了面前的五個人。
「你這個沒腦的大個子！你可沒空到處看喔！」
千堂吼了一聲，舉起雉刀又往下一揮，但還是被踐踏者的木棒擋著。
踐踏者也很賞臉，果然惡狠狠的瞪著面前這個壯碩的光頭，發出巨大的吼叫聲。那一瞬間，我看到踐踏者的太陽穴開始蠕動著。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巫女的小鼓越敲越響，急湊不間斷的鼓聲蓋過踐踏者的嘶吼傳入耳中，原本的恐懼害怕變成高昂的情緒，身體也一起亢奮了起來。
踐踏者的視線完全被千堂吸引住，我往牠的左邊跑了過去，刀刃在踐踏者腰側畫出一道血痕。
「這一刀是幫百鬼寺砍的。」
「別說的好像我已經死了一樣。」
百鬼寺站在踐踏者的身後，兩手拿著苦無，輕鬆的說著。而原本她倒下的地方，只剩下一張破碎的紙人躺在那裡。
「今天很NICE喔，時間抓得剛剛好，沒被打成致命傷。」
「死這麼多次了還學不會的話，那我要砍掉重練了。」
四倉院的手上結了四、五次的印，同樣隨著真言的重音結束，這樣的動作做了兩次，而百鬼寺跟千堂身上的傷口開始覆蓋著淡紅色的霧。
「小夜也越來越熟練了喔。」
矮小的女子露出靦腆的微笑。
「那是當然的啊，小四有我在細心調教的啊。」
頭戴高帽的男子將靈符貼在手心，並且向前伸出，白色的靈符出現龜裂的痕跡，在裂痕中透出藍色的光芒。靈符漂浮在他的手心前，像是被藍色的火焰包圍燃燒著。一會，藍色的火焰迅速的向前飛去，繞過千堂的身體貼上踐踏者的胸前。同時的，我砍下了踐踏者的左手。
「調教聽起來很H耶。」
這句話讓靦腆的少女把頭低到不能再低還不停的搖動。
踐踏者胸前的靈符正在猛烈的燃燒，牠把被砍斷手腕的左手收在胸前，不斷發出痛苦的高吼。千堂水鏡將雉刀橫在身前，使盡全力的撞了過去，吼叫中的踐踏者沒有抵擋住這次撞擊而失去平衡。下一瞬間，我的長刀，千堂的雉刀，百鬼寺的苦無各自從不同的位置劃開或刺穿踐踏者的身體。
身後的宇都宮拉滿長弓，右手輕輕一放，長長的箭矢埋入踐踏者的眉心。牠的身體開始向後倒，最後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這樣就好了。」
「啊啊，不枉費我們找了這麼久。」
「可喜可賀。」
在確認過每個人都拿了跟巴雷交差的踐踏者的角之後，皇甫輝川唱起歸還的咒文，把我們都帶到羅蘭市街上。
「我先下線了，再不煮飯老公回來會來不及的。」
「月姊晚點見。」
「掰啦。」
「掰掰。」
「今天多謝了。」
「恩恩，不會，那晚點見，我先離開了。」
說完之後，宇都宮月乃的身影就在大街上消失。
我跟其他人交代要記得去回報任務，然後打開了公會頻道，一堆咭咭聒聒的訊息馬上湧了出來。大多數都是在恭喜我們通過Rank2，可以提高等級限制到三十級了。也有想要挑戰Rank2的人，他們大多纏著百鬼寺跟皇甫問東問西。
當然還有個說著他自己怎麼樣都打不過，要我們「帶他」的傢伙，不過百鬼寺豪不客氣的回絕掉，真是幹的太好了。我實在很難想像要怎麼跟妄想獨自挑戰踐踏者的人組隊。而且這傢伙我一看名字就覺得不合，看起來是要和戰國第一出人頭地的那個人同名。不過那也還好，模仿名人的名字不至於讓我反感，反正整個羅蘭的背景、美術都是日本風，跑出幾個名人好像也還蠻有氣氛的。反感的地方是…他連姓都打錯了是在搞什麼。
Rank1的任務雖然很容易，不過任務中也說明了，必須是有默契的隊伍才有辦法挑戰接下來的任務。看到兔子就去欺負，時間久了，點點滴滴的累積也是有辦法升上二十級，而且對這種人的毅力我還真的蠻佩服的。但是，不多增加一點人際關係，解不了Rank2的任務那只能永遠停留在二十級而已。我走到了陸軍總部的足輕組頭巴雷面前，拿出那一對踐踏者的角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