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甩著手指尋寶 -12

我們開始做出發的準備，首先是跟一些人交代要遠行的事情，就跟剛剛套好的話一樣：我跟玉馬要到屠何城去找點零工做，失差也順路，所以決定同行。由於失差不用去找誰道別，所以他說要先到市集去買些食物，我們約好各自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到我家裡集合。

沒多久之後我跟玉馬就在家裡等著失差回來了，因為我只告訴了一些街坊鄰居、汪太跟澄伯，也有順路…真的只是順路的去找寧寧，就這樣而已。

我們兩個閒在家裡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就想說整理一下行李。先是找了兩個竹簍，穿了繩子試著背在背上，然後開始把一些認為會用到的東西往裡面丟。

雖然看起來短時間內是不會下雪，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我們準備了簑衣、雪鞋。另外失差說會需要一些工具，所以我跟玉馬從我老爸的倉庫裡翻出一些已經死當的鏟子、槌子、鑿子、斧頭。雖然說沿路都有地方可以住宿，不過要進到山裡應該還是要一些準備，我們開始把一堆東西往竹簍裡丟，毛毯、炊具、食器、小刀、火石、竹製的水罐、火把、針線、繩子、油布…

失差稍晚才到我家裡，只帶著三隻登山杖，還有一包他剛買回來的東西，裡面是黍粉、醃菜跟一小包的鹽，還有他從霍爺那討的藥草、藥膏。他看到我們兩個整理起來的行頭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喂，你們想要推輛車去嗎？」

之後，以「又不是要行軍，幹啥帶這麼多東西。」這句話為開頭，失差一邊對我們唸著，一邊把那些鏟子、斧頭、炊具之類的東西從竹簍裡面掏出來，最後留在竹簍裡面的只有毛毯、水罐、油布、碗筷跟繩子，另外又塞了幾塊布、竹罐裝的酒、油跟醋。

另外一些比較細碎的，像是火石、小刀這種東西，則是叫我們都放到衣服的口袋、外衣內襯間之類隨手可得的地方。

「欸，失差，不帶工具沒問題吧？」

「是要帶啊，不過我這有了。」

失差打開他背著的木箱，裡面有個小鐵鍋，鐵鍋裡裝著各式各樣的鐵製品，還有幾條牛筋繩。他在木箱裡面拿出一個像是沒有柄的斧頭的鐵器，內部有三對左右排列的圓孔，他說這些圓孔叫做穿。然後要我們靠近點看他剛拿進來的登山杖。每隻登山杖上都有三圈環狀的凹槽，每個凹槽裡面都有一個穿到另一面的圓孔，頂端也還有一個圓孔，看起來似乎跟另外三個孔相通。我們還在困惑著這個構造有什麼作用的時候，失差已經親自示範了起來。

首先是把牛筋繩穿過橫向上的圓孔，穿出後繞著凹槽幾圈之後綁好，再來就是用牛筋繩穿過斧頭中間的上的第一對左右排列的穿。交叉了幾次之後再綁第二、第三對穿，完全固定在登山杖上之後就跟個斧頭沒兩樣了，柄是比通常用的手斧要長了許多，所以還更像是祭典時在用的鉞，不過實用起來應該不會相差太多。這時我才注意到失差木箱中大多的鐵具都打有固定用的穿，而且與杖接合的穿都恰好與登山杖上的凹槽距離相同。

「好好綁的話，不會那麼容易就脫落，不過還是不能太粗暴。有些只要用到杖上的橫孔，有些工具要用到頂上的孔固定，我一會也會教你們。這些東西是師傅特別去訂做的，攜帶起來很方便是最大的優點，要是成天拿著鏟子往墳場跑，我跟師傅都不知道要被抓幾次了。」

雖然是真的蠻方便的，行李也減輕了不少，不過拿著這個盜墓傢伙的工具，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另外，我把那一袋山皮偷偷放進竹簍裡，雖然稍微覺得有點累贅，但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非得帶著這東西不可。

「才怪勒，你們兩個懶鬼會自動自發的去工作。」

寧寧在晚上時跑來我家，氣勢凌人的逼問著我們到底要到哪邊去之類，還一面說著有點刻薄卻一針見血的話。雖然我不只一次想說乾脆跟她說實話算了，但如果真的說了是要去尋寶，那個後果實在很難想像。另外兩個人應該也是這樣想吧，所以只是一直忍受著像是無止盡的嘮叨。不過寧寧就算是正在嘮嘮叨叨地抱怨的時候也相當可愛…欸？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不成我終於瘋了嗎？

「寧寧你來這做啥？」

「幫你們煮頓吃的啊。」

小丫頭拿著杓子戳戳失差剛買回來的那包黍粉、醃菜。

「你們到城裡之前都只能吃這些東西而已吧。」

「真是太感謝了。」

我誇張的把雙手放在頭上合十。

「如果不是我，還有誰會幫你們準備吃的。」

寧寧笑著說了。

「還是寧寧好，哪像…」

「喂？玉馬？你幹麼一直看著六吉家的牆壁？」

玉馬忽然間就消沉了起來，呵…。父喻姐雖然整天懶洋洋的樣子，不過其實跟他爸一樣是個做事仔細的人，不過很遺憾的對男女交往的事情卻異常遲鈍。那種遲鈍的程度已經讓為數不少的追求者死心卻步，有時會覺得玉馬也相當辛苦啊。

之後小丫頭霸佔著廚房忙了好一會，在草蓆上坐立難安的男人們不時朝著廚房探頭探腦，馬上又被這丫頭大吵大鬧的轟出廚房。

「你們要是沒事幹的話，就去後面把自己洗乾淨！別全都湊到廚房來！」

※※

「我吃飽了，相當美味的一餐。」

「謝謝招待，我吃飽了。」

在離開村子之前有人幫我們辦歡送是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雖然那人的廚藝真的有夠菜的，但比起老爸的功夫要好上許多。至少剛剛在桌上的都還是能吃下肚的東西，而且還有蔬菜跟一些在村裡難得才能吃到的肉乾。一切看起來都相當完美，不過如果那人不要繼續滴滴咕咕的話，也許這場歡送會能持續的更久一點。但是，光是這份心意也夠讓人感動了不是嗎？

不過另外兩個沒教養的傢伙顯然不是這樣想，他們早早的就嚷著要睡覺，說是明天要早起出發之類的，叫我把寧寧送回去，其實就讓她再多待一些時候也沒有關係的吧。

昨天跟寧寧走在這條路上，那時她一直低著頭道歉。今天也是跟寧寧走在這條路上，現在她還在繼續滴滴咕咕的念著。

早點回來、好好工作、小心身體、路上別亂跑、要小心城裡的人、該吃飯的時候要吃飯、注意安全、不要去玩水、不要跟失差去山裡晃、腳指甲太長就要剪掉、吃東西不要挑食、衣服要穿好、挖鼻孔要用手遮起來、不要對著人打噴嚏…

難怪那兩個沒教養的傢伙會把她趕走，好像還真的頗煩人的。這個死丫頭就是喜歡一直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不過平常時候還不會像這樣滴滴咕咕的唸個不停，正常人光是一直恩恩哼哼的應付過去都會覺得很煩吧。但是我卻沒有厭煩的感覺，反而還覺得有點高興，該不會是生什麼病了吧。

欸，有這麼近嗎，前面那個不就是寧寧的家了，記得以前都要走上好久的。

我搔了搔頭髮，回頭看到忽然停止了碎碎唸的寧寧。

「你家就在前面了，送到這就可以了吧。」

好像昨天也說過一模一樣的台詞耶。

她擺出一付下了什麼決心的表情。

「六吉。還有…」

嗯？還有什麼沒交代的？她要叫我睡覺時記得呼吸嗎，還是睡醒記得睜開眼睛。

「不…不能花心喔…。」

※ ※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完全亮的時候，太陽還被遠方的山擋著，四週的景物都還只有一片灰白色。我們三個起了大早，把倉庫裡的東西都搬到屋內，打包了半個米甕的小米，然後稍微整理了一下家裡。最後，把我家的門窗都用木板釘了起來。

由於還是大清早，敲敲打打會把鄰居都吵了起來，我們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所以釘門窗的速度稍微有點緩慢。

撇開四處流浪的失差不說，玉馬應該也在當兵時走過不少地方，而這卻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實際上也沒有要去多遠的地方，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馬上就會再回來。但內心還是奇怪的突然興奮起來，一不小心就往手指槌了兩下。

原先四周的景物都還罩著一層灰白色，在我們踏出村莊的時候，太陽剛好升了起來，把前方的道路照得像是一條金黃的綢緞。走到這條道路的盡頭一定會有好事情的吧，天氣真好，能在這種天氣下出發真是太好了。

寒風不時將地上的樹葉吹到路邊，太陽卻是直接撲在臉上。這三個人大步的踏著腳步，在這個既溫暖又寒冷的金黃大路上。

我甩了甩手指，開始這趟尋寶之旅。